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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飯，如果郭福帶不回郭秀秀，肯定沒發法交差。
然而妹子不肯幫他的忙，他總不能硬拉她回去吧？
郭福垂頭喪氣地往回走，走著走著突然眼前一亮，做飯餵豬的事又不是就他妹子能做，他老媽也行啊！
媳婦給郭家生了兒子，延續了香火，是他們郭家的功臣，他媽多伺候伺候她也是應該的。
這樣想著，他便飛奔著往老太太家跑去。
再說杜昕月和郭秀秀，二人將郭福打發走之後便埋頭幹起活來。
畜類們一天天長大，吃的喝的比以前都多了。尤其是小白和小黑，肚子好像永遠都填不飽一樣，豬食槽裏不論倒進多少豬食，都被它們舔的幹幹凈凈，豬圈裏時不時傳出它們討食的嚎叫聲。
豬能吃是好事，證明它們貪長。
為了滿足兩頭大胃王的食欲，郭秀秀一得空就去打豬草，打回豬草便摻了土豆、玉米一起放到屋外臨時搭建的大鍋裏烀豬食。
豬食烀好了，舀兩瓢在膠皮桶裏，放入兩捧泡好的豆餅，兌進冷水攪勻，再撒入一些玉米面、麩皮、豆糠，就大功告成。
這樣兌出來的豬食營養又美味，豬特別愛吃。
要知道，此時在別的農戶家，烀豬草中能加進一把麩皮就已經了不得了，玉米和土豆人還不夠吃，哪舍得用來餵豬？
另外，豆餅這種飼料在當時非常稀有，稀有的東西價格就高，農民是不會舍得錢去買了餵豬的。
郭秀秀說她的豬過的簡直就是神仙樣的生活。
她最喜歡看著小白和小黑吃食，它們撲哧撲哧地大口大口下咽的樣子，總能逗的她咯咯笑。
郭秀秀說：“昕月，多虧有你，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哪還敢想過這種有豬有雞有鴨有鵝，還不愁吃穿的生活？”
杜昕月笑了，說：“小姨，只要我們肯努力，將來還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下午收工後，刑建國來了，他背了一筐豬草送給她們，說是他打柴的時候順便割的。
最近他時常過來看望她們，每次來都不空手，不是抗些柴，就是背些豬草，有時還會拿些他妹妹種的蔬菜給她們。
他也幫她們幹些力氣活，比如修豬圈，倒豬糞，這些女人幹不了的活，只要他認為該做的都不會袖手旁觀。
其實一般的力氣活荊懷文和李東升也幫她們幹，只是有些農活他們這兩個城裏人不會做，所以也只能勞煩刑建國了。
杜昕月能看出來，小姨是盼著刑建國來的，每次他來她都很高興。她會把從集市上買的不舍得吃的花生糖果和點心拿出來給他吃，他臨走的時候還給他揣上一口袋讓他帶給他的弟弟妹妹吃。
杜昕月看在眼裏，有時去集市割了肉或是家裏做了好吃的，她都會鼓動小姨送一些去刑建國家，她知道，他弟妹們很少吃上一口好東西。
一次上工時，杜昕月看到刑建國的妹妹蘭花帶著四五歲的弟弟到了地裏，似乎打算跟大家一起拔大草。
刑建國的妹妹比杜昕月小兩歲，平時都是在家裏照顧弟弟的。大概是看到大哥一個人養活一家人太辛苦，所以也想掙錢幫扶家裏。
刑建國不想妹妹和弟弟挨累，他攆蘭花回家，但蘭花很固執，說什麽都不肯，兄弟倆僵持不下。
後來宋金武來了，他知道刑建國不舍得蘭花幹活，便過去告訴蘭花，隊裏不同意她上工，她就是執意上了工也沒有工分。
蘭花哭了，杜昕月過去安慰她好久她也不好。
杜昕月就跟宋金武請了假，將蘭花和她弟弟領到木屋。
“蘭花，你會打豬草嗎？”杜昕月問她。
“咋不會，俺從四歲起就天天上山打豬草了，只不過俺娘死後俺家就不養豬了，也不用打豬草了。”蘭花說著低下頭。
38打豬草也能賺錢
“你不是想掙錢貼補家用嗎？如果打豬草能掙錢你幹不？”
“啥，打豬草能掙錢？你蒙我吧？”蘭花不信。
“我不蒙你，我小姨一個人又是餵豬又是餵雞鴨鵝忙不過來，缺幫手，你要是同意來幫她打豬草我每天給你一塊錢。”杜昕月不敢一下子給蘭花太高工錢，她怕傳出去惹出閑話。
想幫扶她，日後有的是法子。
“還有這好事？我哥幹一天工才掙一塊錢，你真能給我這麽多？”蘭花還是不信，她看杜昕月比她也大不了兩歲，覺得她一定在跟她開玩笑。
杜昕月看出蘭花的心思，就把她帶到郭秀秀跟前，將自己剛才的話又重覆了一遍。
開始，郭秀秀對杜昕月的決定也有些吃驚，但是她看杜昕月一本正經的不是在說笑話，又想起杜昕月平時就跟她說等有機會會幫幫刑建國一家，便知道杜昕月是真心的。
於是她給杜昕月作證，說她確實忙不過來，希望蘭花能來幫她。
郭秀秀時常去刑建國家裏給蘭花送好吃的，她的話她當然相信。
“那我要是來幫你們打豬草，可不可以帶上我弟？”蘭花低頭望一眼一臉鼻涕的弟弟問道。
郭秀秀笑了，說：“當然得帶上小石頭，你讓石頭一個人在家我還不放心呢。”
蘭花咧開嘴笑了。
“秀秀姨最好了。”石頭撲到郭秀秀的懷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郭秀秀也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一口，然後抱起他說：“走，姨帶你吃好吃的去。”
對於蘭花幫郭秀秀和杜昕月打豬草這件事，邢建國不但不反對，反倒是挺支持的。因為妹妹每天一個人照顧弟弟他也不是很放心，在這裏郭秀秀還能幫忙照應一下。另外農村孩子，打豬草這些活計根本就不算是活兒，一邊玩著一邊也就打了。
只是他說什麽都不肯讓蘭花收她們的工錢，他說郭秀秀和杜昕月兩個女孩子在山裏養畜類已經很不容易了，平時她們對他兩個弟妹也不錯，幫個忙也在情理之中，怎麽能收她們的錢呢？
杜昕月說：“建國哥，你要是不讓蘭花要工錢，我們就不用她來幫忙了。到時候我去外村雇個人來，每天說不準得給人家兩塊呢。”
“別唬我，哪能那麽多，你們就是一塊錢也能在咱村雇個好勞力。”邢建國反駁她。
郭秀秀將邢建國拉到一旁，她說：“建國，不瞞你說，我們養這些畜類早就讓村裏人眼紅了，哪裏還敢在村裏雇人。也就是覺得蘭花不是外人，出去也不會多說話，所以才……”
也許是郭秀秀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面對郭秀秀的好意他不好再推辭，他最終答應她們讓妹妹蘭花在她們這裏上工。
杜昕月跟她們商量，對外只說蘭花帶著弟弟來她們這裏玩，決不能讓人知道蘭花還拿著她們的工資，不然又要有人對她們養殖的事做文章了。
其實關於這一點，就是杜昕月不說，作為民兵連長的邢建國也比誰都清楚。
他讓杜昕月和郭秀秀放心，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家知道，絕不會告訴別人。
其實杜昕月並沒指望蘭花能幫上什麽忙，她只是看邢建國對她們很幫忙，又見他妹妹蘭花小小年紀就這麽懂事，一心想著為家裏掙錢減輕負擔。於是便想著讓她來幫忙打些豬草，也好借此緣由幫她一下。
不想蘭花來幫了幾天忙之後，杜昕月發現，她雖然只有十一歲，但跟大多農村長大的孩子一樣，又樸實又能幹。她除了打豬草，還會幫郭秀秀幹其它力所能及的活，讓郭秀秀身上的擔子頓時減輕不少。
這樣，郭秀秀就可以拿出一些精力來照顧那些家禽，之前郭秀秀沒有精力照顧它們，它們可沒少被黃鼠狼禍害。
這天中午郭秀秀回去給母親做完飯回來，杜昕月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姨，你心情不好，是跟建國大哥吵架了嗎？”杜昕月問她。
“不是，是我看你姥這兩天臉色都不太好，問她怎麽了她又不肯說，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郭秀秀說。
“姥姥臉色不好？不會是生病了吧？等下我去找王醫生過去給她看看。”
下午杜昕月就跟宋金武請了假，帶著王生到了姥姥家。結果發現姥姥根本不在家。
既然姥姥不在家，病也看不成了，杜昕月只好跟王生說抱歉，說都怪自己沒事先回來一趟害他白跑。王生倒是沒往心裏去，跟她囑咐兩句便背著藥箱繼續上工去了。
杜昕月一邊走一邊心裏納悶，想姥姥平時就在家裏很少出門，今天不舒服怎麽還出去了呢？
杜昕月心裏莫名湧出一個不祥的感覺，姥姥不會是去舅舅家了吧？舅母剛剛給她生了孫子，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杜昕月知道她心裏是惦念孩子的。
可能姥姥想孫子了忍不住過去探望了吧。杜昕月這樣想。
回去的時候，她特意繞道從郭福家門外走，經過他家杖子外時便放慢了腳步。
“當啷！”裏面傳出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脆響。
“做個菜這麽淡，還讓不讓人吃了？”這是苗艷翠的聲音。
“你餵奶不能吃得太鹹，對孩子不好。”是姥姥的聲音，姥姥果然在苗艷翠這裏。
“什麽對孩子不好，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讓我吃！”苗艷翠尖酸刻薄的聲音立刻將姥姥蒼老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行了，別在這裏杵著了，趕緊洗尿布去，要不然我兒子沒換的了！”
“我這就去。”
杜昕月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姥姥不是來看望孫子的嗎，怎麽給苗艷翠做起飯洗起尿布來了？
杜昕月恍然大悟，難怪郭福上次來找小姨過去幫忙，小姨沒同意他也沒了下文。他還想著這不是苗艷翠的風格呢，原來是因為他們叫不動郭秀秀，便去將姥姥叫了過去。
杜昕月想起小姨中午說姥姥臉色不好的話，不用說，一定是給他們幹活累的。
39把屎水潑到苗艷翠身上
杜昕月的眼淚在眼圈兒打轉兒，她心裏又氣又恨，恨的是郭福一家人如此虐待老人畜生不如，氣的是姥姥在兒子和媳婦面前為什麽就不能硬氣一點兒？
“昕月來了，咋不進屋？”身後傳來郭福的聲音。他剛去代銷點給苗艷翠買白糖回來，恰好看到外甥女站在自家門外。
杜昕月一看到舅舅便氣不打一處來。
“郭福，我想問問你，你還是人不是？”
“昕月，你咋能這麽跟舅說話呢？”郭福顯出不高興的樣子。
“我跟你說句不敬的話你就不得勁了？”杜昕月一手指向屋子裏，“你和你媳婦那麽對待你媽，你媽說你們啥了？”
“你小聲點，別嚷嚷。”郭福壓低聲音四顧道，他也怕家醜外揚。
郭福將杜昕月拉進大門，又轉身關上門才說：“你別一驚一乍的，你姥就是來給艷翠伺候個月子，你見哪家媳婦生孩子婆婆不給伺候月子的？何況艷翠還給她生了孫子。”
“生孫子咋啦，她給我姥生了孫子，就得拿我姥當孫子？舅舅，我姥都一大把年紀了，你就眼看著你老婆當牛做馬一樣的使喚她？”
杜昕月話還沒說完，屋子裏又傳來撞擊臉盆的聲音，然後是苗艷翠更加刻薄的言語：“我說你手腳怎麽這麽不利索？讓你洗個尿布你能把水濺到我身上，你怎麽不直接把屎水潑到我身上？”
杜昕月再也忍不下去，她撇下郭福三步並作兩步像屋子裏沖去。
之前她還想著不讓姥姥難堪，先跟郭福把事情說明白，讓他能主動幫姥姥出頭。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跟郭福講道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杜昕月沖進屋子，看到姥姥正努力將盛著尿布和水的臉盆從地上端起來，苗艷翠則叉腰站在一旁指指點點地咒罵著。
看到杜昕月進來，苗艷翠停止了對老太太的咒罵。
“郭福，你怎麽讓她進來了？”她轉而責備丈夫，杜昕月現在頂著“黑分子”子女的壞名聲，她可不想被杜昕月連累。
“姥，跟我回家！”杜昕月不理她，走過去將老太太手裏的水盆接過來。
苗艷翠立刻走過來抱著胳膊擋在門口：“回什麽家，她回家了誰來照顧我和她孫子？”
“讓開，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不需要別人照顧！”杜昕月說著將手裏的水盆往她旁邊的地上摔去。
盆倒了，屎水將苗艷翠的鞋子和褲子都浸濕了。
“反了，真是反了！郭福，你就瞅著我被她欺負不管是不是？”苗艷翠跺著腳招呼丈夫。
“哎呀，這可怎麽是好，翠兒還沒出月子，不能著涼。”郭福一臉緊張，走過去將媳婦往炕上扶。
杜昕月乘機拉著姥姥往外走。
她們身後傳來苗艷翠惡毒的聲音：“媽你可以跟她走，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將你孫子掐死！”她話音未落便傳來一陣孩子的啼哭聲。
老太太一聽著急了，推開杜昕月的手就要往回去。
“姥，你咋就這麽信她呢？她是在嚇唬你呢！”對姥姥杜昕月是又氣又急。
“可是，萬一孩子有個好歹……”老太太站在門外左右為難。
“放心吧姥，不是還有我舅在嗎，她不敢的。”
這時，屋子裏傳來郭福呵斥妻子的聲音，他很少跟苗艷翠發火，但是苗艷翠如果真敢動他的兒子，他這只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聽到兒子的聲音，老太太才嘆了一口氣，在杜昕月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從兒子家走出去。
祖孫倆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宋金武，宋金武將杜昕月叫住，讓她晚上到他家去一趟，他有個事兒要跟她說。
杜昕月應著，心裏琢磨著宋金武叫她過去會有什麽事？
晚上，她給姥姥做好飯便去了宋金武家。
宋金武似乎一直在等她，等她進了門，他便拉她坐下，對她說，郭秀秀的戶口落下來了。
一聽小姨的戶口落下了，杜昕月別提多高興了，她再次對宋金武表示感謝。
宋金武說：“你先別謝我，我這裏還有一件棘手的事呢。”
他告訴杜昕月，郭秀秀的戶口雖然辦下來了，但不知是誰將郭秀秀的問題反映到了鎮裏，這幾天鎮裏就要派人下來做調查。
杜昕月的腦袋裏嗡地一聲，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小姨父“畏罪自殺”的事暴露了，小姨要被牽連了。
不行，她不能看著小姨遭受迫害，她要救小姨。
可是，這個黑白顛倒的年代，任憑她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呢？
“昕月，你別急，我們再想想辦法。”宋金武安慰她。
杜昕月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宋金武：“宋叔，小姨的事不會連累到你吧？如果有人問介紹信的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好了。”
宋金武笑笑，說：“還沒有這麽糟糕。據說只是有人捕風捉影地說了一些話，沒有什麽切實的證據。”
“宋叔，你知道這個打小報告的人是誰嗎？”
宋金武嘴巴動了動，說出三個字：“花玉芬。”
花玉芬這個人杜昕月是知道的，她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早些年丈夫害天花死了，一直守寡至今。
花玉芬是村子裏少有的美人兒，她體態豐腴妖嬈，又講究穿戴，會打扮，引得村裏不少男們垂涎，也讓村裏的女人們嫉恨。
按說花玉芬丈夫都死好幾年了，她也該找個好人家改嫁了，然而她卻沒有，一個人過得也是順風順水。她是村子裏少有的從來不下地勞動的人，但她卻從來不缺衣少食，反而過得比誰都要滋潤。
村子裏關於花玉芬的流言蜚語一茬接著一茬，今天有人說這家男人從她屋子出來，明天又有人說她跟那家的男人拋了媚眼兒，後天又說……
據說她對付男人很有一招，無論是什麽樣的男人，都難逃她的石榴裙。
反正現在已婚的女人是又恨她又怕她，恨她動不動就勾搭男人，又怕她勾搭自家的男人。
所以要說跟花玉芬有仇的，那也應該是那些已婚的有男人的婦女，郭秀秀剛從外地回來，又死了丈夫，花玉芬跟她又是何仇何怨呢？
40花寡婦
“那花玉芬為啥要打我小姨的報告？”
“這個嘛，還真是不好說。”宋金武欲言又止。
“宋叔，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有什麽不好說的？”杜昕月愈加心急。
宋金武頗有顧慮地向屋外瞥了一眼，院子裏，他老婆於淑芳正拿著掃把在掃院子。
“按說我這當隊長的不該胡亂揣摩，但誰讓秀秀是我同學加發小呢。我估計吧，花玉芬可能是因為邢建國。”
宋金武一說杜昕月才知道，原來花玉芬早就瞅上了邢建國，之前也有媒人有心給他們兩個撮合，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花玉芬一直拖著沒有讓媒人去找邢建國。
“花玉芬是嫌邢建國家裏窮吧？”杜昕月問。
宋金武搖頭，說：“不對，那花玉芬可不缺錢，她缺的是個對她知冷知熱的人。”
宋金武說花玉芬以為邢建國遲早是她的人，但是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郭秀秀。她見不得邢建國跟郭秀秀好，所以就想著法兒地報覆她。
“宋叔，你咋知道這些的？”
“是我跟他說的，外面的人都這樣說。”於淑芳走進來說，“那天你宋叔跟我說花玉芬去鎮裏告郭秀秀的事，我一聽就知道是這麽回事兒。”
拿著郭秀秀的戶口本從宋金武家出來，杜昕月邊走邊琢磨著該怎麽幫小姨度過這一關。
她不知道關於小姨的事花玉芬都知道些什麽，但願她在鎮裏都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要不然小姨的麻煩可就大了。
不如，去會一會這個花玉芬，即便不能讓她撤銷報告，探聽一點兒虛實也好。
這樣想著，杜昕月移步向村西頭走去。
此時，夜幕拉開，五步之外迎面走過的人已經看不清臉兒。
走了一會兒，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開始她沒有在意，但是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
她轉過身時，孫德勝已經到她跟前。
“孫德勝，你跟著我幹啥？”看到孫德勝，杜昕月立刻警惕起來。
“沒、沒跟著你，是湊巧遇、遇見。昕、昕月，這麽晚了你幹啥去，我、我陪你一、一起。”孫德勝討好道。
“不用了，我去前面串個門。”
“去、去誰家串門？我、我跟你一起去。”
孫德勝磨磨唧唧，杜昕月眼看著天要黑了，莊戶人都睡得早，再不去她怕花玉芬也睡下，便不再理睬孫德勝，任由他跟著。
遠遠的，杜昕月看到花玉芬家窗戶的燈亮著，她心裏舒了一口氣，心想還好她還沒睡下。
她快走幾步，孫德勝也加快了腳步跟上，嘴裏還直喊讓她慢一點等等他。
走到花玉芬家大門口時，恰好她家的大門開了，杜昕月以為是花玉芬出來了，連忙迎上去，不想卻跟出來的人撞在了一起。
杜昕月個子小身體又單薄，當即被撞倒眼冒金星差點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個人撞了人也不停下來問一聲，而是撒腿就跑開了。
孫德勝見此情景牛脾氣就上來了，嘴裏喊著：“小癟犢子你給我站住，你撞了人知道不！”
說話時他一把拉住了對方的胳膊，那人想要掙脫，他揮起一拳打過去，打在對方的眼睛上，只聽對方發出一聲悶哼。
“哎喲喲，這是誰啊，在我家門口打架？”院子裏傳來花玉芬的聲音。
聽到花玉芬的聲音，孫德勝一怔，在他怔楞的功夫，那個人踉踉蹌蹌地逃走了。
因為擔心杜昕月的安危，孫德勝沒再追出去。
此時，杜昕月已經進了花玉芬的院子，花玉芬也沒有讓她進屋的意思，就站在院子裏跟她說話。
“你說你是郭秀秀的侄女？嗯，小模樣倒是不錯，長大了肯定比你小姨更俊。”燙著一頭卷發罩著一件長睡衣的花玉芬抱著胳膊上下打量著杜昕月說。
按說這個年代的農村人睡衣是個啥可能都不知道，花玉芬能穿上這麽一件時髦衣裳，足以說明她的洋氣和與眾不同。
“花玉芬，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麽事來找你的吧？”杜昕月可不想跟她嘮家常，她直奔主題。
“是因為我去鎮裏告郭秀秀的事吧？”花玉芬說著歪著頭瞥一眼正在大門外探頭探腦的孫德勝，“外面的那個是長貴的兒子德勝吧，都來了咋不進來？”
在村子裏，對孫長貴不稱呼其官名而直呼其名的沒幾個，要說有也都是些老人。像花玉芬這樣的年輕人直呼其名還舍去了姓氏叫“長貴”的，杜昕月可是頭一次見。
她心裏也為此暗自吃驚。
“不、不進去了，我、我就在這裏等。”孫德勝向花玉芬擺手道。
花玉芬頗有深意地再次打量著眼前的杜昕月，嘴角一扯，溢出一抹笑意：“德勝這孩子眼光不錯，你們啥時候結婚別忘了請姐去吃喜酒。”
花玉芬比郭秀秀的年紀大許多，無論是按年齡還是輩分，杜昕月都該叫她聲姨，但是花玉芬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怕小孩子跟她叫姨把她叫老了，所以從來都是讓比她小的叫她姐。
杜昕月對面前的女人愈加反感，但是為了小姨她也只能耐著性子跟她說下去。
“咱閑話少說，說正事兒。我來找你就是為我小姨的事，你為什麽要去鎮裏告我小姨，她怎麽你了？”
花玉芬擡手擺弄著自己的紅指甲：“我花玉芬做事向來看心情，心情不好想告誰就告誰了，沒有什麽為什麽。”
“那你知道有誣告這一條吧，你胡說八道也是會被判罪的。”
一聽這話，花玉芬頓時跳起來：“你少給我扣帽子！說我誣告，她男人當初是做什麽村裏人哪個不知道，投機倒把、倒買倒賣難道不是犯法？”
終於套出花玉芬的底兒，這回杜昕月的心裏有數了，敢情不是花玉芬知道了小姨夫是“畏罪自殺”而死，而是她根據小姨夫以前當貨郎的經歷，推測出她丈夫的罪名。
“花玉芬，我小姨夫人都死了，你還揪著他生前的事不放有意義嗎？”
“那就要問你小姨了，丈夫剛死幾天啊，她就像個花蝴蝶似的一天圍著人家男人轉，她有意思嗎？”花玉芬的嘴簡直像刀子一樣厲害。
41夜路救人
“你們咋、咋又吵起來了呢？別、別吵吵，有話好、好好說。”孫德勝站在門外勸架，杜昕月不讓他隨她進來，所以他不敢進。
“花玉芬，愛一個人應該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去爭取，你這樣背後使絆子、玩手段會讓人瞧不起！”
“別人愛怎麽瞧怎麽瞧，我花玉芬從來不看別人眼色生活！”
“至少有個人的眼光你是在乎的吧？你覺得他會瞧得上這樣的你嗎？”
這一次，花玉芬沒再反駁杜昕月，她知道，杜昕月說的人是刑建國。
從花玉芬家出來，孫德勝一路護送杜昕月往回走。
“昕、昕月，你剛才的話說的真、真好。”
杜昕月不搭理他，他也不生氣，繼續說，“你才說愛一個人要光、光明正大，不能背後使絆子，玩手段，說得真、真好！”
孫德勝說著向杜昕月豎起一根大拇指。
“我那是說給花玉芬聽的，跟你沒關系！”杜昕月白了他一眼。
“怎、怎麽沒關系，今後我對你肯定不玩手段了，我要光明正大地追、追求你！”
“孫德勝，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怎麽做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杜昕月說這話時孫德勝轉頭跑掉了，一邊跑，他一邊扔下話給她：“從今天開始，我孫德勝要光明正大的追求杜昕、昕月。”
對孫德勝，杜昕月也是無奈了，拒絕的話她已經對他說了幾籮筐，可他還是像膠皮糖一樣粘著她不放。
算了，不管他了。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與花玉芬的見面讓杜昕月喜憂參半。
她喜的是花玉芬並不了解小姨的真實情況，憂的是一旦鄉裏對小姨展開調查，必然對小姨的生活產生影響。
如果花玉芬能主動撤回報告就好了，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然而從剛才花玉芬的態度看，讓她撤回報告似乎不太可能。
杜昕月一邊想著一邊往姥姥家走，等走到姥姥家門口才想起來，小姨一個人在山上呢。
剛才在花玉芬家耽擱太久，現在天都黑了，她一個人回山裏還真有點兒不敢。
然而，小姨獨自一人在山裏她也不放心，萬一晚上有野獸來吃畜類，她連個照應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小姨手上沒有對付黑熊的工具。前些日子邢建國倒是送給她們一桿獵槍，讓她們應急用，但是黑熊的體型龐大，皮毛又厚密，不是特別有經驗的獵人都很難將它們一槍斃命。何況小姨才剛剛跟邢建國學會打槍。
這樣想著，杜昕月也管不了天黑路遠，轉身便往村外跑。
山林距離村子大概有四五裏路，其中一半都是山路，另外還要穿過濃密的樹林，黑燈瞎火的杜昕月只憑借手裏一只手電來照明。
走出村子一裏多，周圍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她手電微弱的光芒閃閃爍爍照著腳下的路。
杜昕月也是壯著膽子走夜路，她知道此時是山裏野獸最活躍的時候，她口袋裏雖然帶著麻醉槍，但是黑暗中她根本不敢保證能射中它們。
她在心裏暗自後悔，後悔不該著急去找花玉芬而耽誤了回山。
一個黑影從路旁的草叢裏竄出來，從她手電的光柱中閃過，杜昕月嚇了一跳，連忙用手電照過去，卻只看到兩只圓溜溜的燈泡一樣的綠眼睛正直勾勾地瞪著她。
杜昕月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應該是一只狐貍或者是一只狼，如果是狐貍還好說，如果是狼，她就遭殃了。
但是很快，杜昕月從對方的高度判斷出，那就是一只狼。
她想拔腿就往回跑，但是她的腿已經軟的擡不起來。
也幸好她沒有拔腿逃跑，因為這時她想起了姥姥經常跟她說的一句話：“狗怕彎腰，狼怕蹲。”
她試探著將身子往下蹲，看對面狼的反應。那只狼看到她蹲下了，往後退了幾步，看上去似要逃跑的樣子，但是它發現杜昕月接下來並沒有動作，便又站下了。
杜昕月趁著蹲下的功夫將手伸到口袋裏，打算掏出她的麻醉槍，然而她摸便了兩側的口袋，麻醉槍根本就沒在口袋裏。
她想起來了，出門的時候她換了衣裳，麻醉槍在另一件衣服的口袋裏。
她心裏大呼要命，這下她可真的完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對面這頭狼拼命了。
她咬咬牙，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趁狼不註意，一下子向它拋出去。
狼為了躲避飛來的石頭，夾著尾巴又退了幾步，然後，它轉過身，試探著向杜昕月一步步跳過來。
千鈞一發之時，杜昕月聽到了清晰的馬蹄聲。
“救命啊！”她用盡力氣向馬蹄傳來的方向喊起來。
嘭！當空傳來一聲槍響。
此時的狼距離杜昕月不足五步遠，它正呲著獠牙怒視著她。聽到槍聲狼為之一震，然後它迅速調轉狼頭竄進路旁的林子，一眨眼功夫消失在黑暗中。
當荊懷文和李東升騎馬飛奔到杜昕月面前的時候，杜昕月已經癱軟在地上。
回去的路上，杜昕月問他們從哪兒弄來的馬，又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李東升便嘮嘮叨叨的給她講起來，他說宋隊長知道他和荊懷文會騎馬，便將隊裏剛買的兩匹馬交給他們來養。
剛才他們放馬回來經過郭秀秀那裏，才得知杜昕月還沒回去。而郭秀秀正在為此著急，她說這麽晚了杜昕月要是在路上肯定不安全，而她要看著畜類又離不開。於是荊懷文和李東升便騎馬出來接她，臨出發時郭秀秀還讓他們帶上獵槍以防意外。
杜昕月已經從驚恐中恢覆過來，她對他們說，她剛剛已經嗅到了那只狼的口臭味兒。
李東升笑了，說：“誰讓你這麽晚還往山裏跑的，我們要是晚到一會兒你就不只是聞到那只狼的口臭了。”
“還有什麽？”
“你說在狼肚子裏能聞到什麽，當然是狼糞味兒了。”荊懷文在她身後揶揄道。
“哈哈哈……”李東升捧腹大笑。
荊懷文的眼中也閃爍著笑意。
杜昕月假裝生氣，對身後的荊懷文埋怨道：“是不是只有看我笑話的時候你才會開心？”
42倍長藥水起作用
“開心什麽，我擔心還來不及。”
杜昕月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她問荊懷文：“你真的為我擔心了？””
“不止是我，你小姨，李東升也都在為你擔心。”荊懷文糾正她。
杜昕月撇撇嘴巴，心說荊懷文啊荊懷文，你就嘴硬吧，你就承認你為我擔心又能怎麽樣？
回去後，郭秀秀少不了對杜昕月一陣埋怨，怨她這麽晚了還往山裏來，要是出點什麽事可怎麽辦？
“你一個人在山上我不放心啊。”
“那你為啥不早點兒回來，非要天黑了才往回來？”
“我……我去宋叔家給你取戶口了呀。”杜昕月從口袋了掏出戶口本，遞給郭秀秀。
郭秀秀將戶口本翻開，放在煤油燈下仔細地看著，她的嘴角漸漸揚起來，溢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要知道這個戶口對她來說太重要了，這不僅可以證明她的戶籍身份，給她落腳生存之地，還是她重生的象征。有了這個戶口本，她就可以跟過去的一切一刀兩斷，從此開始新生活了。
“昕月，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激你才好。”她的眸子裏閃動著淚花。
“小姨，你看你又說外道話了，咱是一家人，還要什麽感激啊。”杜昕月嗔怪道，看到小姨臉上的笑容，杜昕月心裏無比踏實。
“對了，這中間沒出什麽岔子吧？”郭秀秀問。
“沒有，順利著呢。”杜昕月不想將剛才在花玉芬那裏發生的不愉快告訴郭秀秀，因為告訴她不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會徒增她的煩惱。
“秀秀，我發現無論什麽畜類，只要放到你們倆這裏，長得都出奇的快！”邢建國坐在小木屋外，撫摸著那只已經半大的黃狗說。
“可能是因為這山裏的空氣好，好吃好喝的也多吧。”郭秀秀一邊餵雞一邊說。
最近她也發現自己餵養的畜類長勢確實都比一般人家的畜類快。
就說邢建國送來的這只小黃狗吧，送來的時候三個月，她才養了一個多月，現在也就四個月大，但是看起來已經跟那些七八個月大的狗差不多大了。
小白和小黑就更不用說了，它們能吃也能長，就像兩只充了氣的氣球一樣一天天肥壯起來。
那些雞鴨鵝們也一樣，邢建國幾天不見它們，它們已經完全褪去了絨毛，現在看上去跟那些成年雞鴨鵝沒什麽兩樣，就差不能生蛋了。
不過有經驗的莊戶人邢建國預言，再不出一個月，郭秀秀和杜昕月肯定能先吃上鴨蛋。
郭秀秀就笑，她說邢建國是“瞎說”，再過一個月那些鴨也就兩個多月，兩個月的鴨子能下蛋，太邪乎了吧？
只有杜昕月不覺得這件事邪乎，農村的鴨子一般長到四個月下蛋，雞要六到七個月下蛋，而鵝的成長期要長一些，得九個月左右下蛋。當然，這只是正常情況下。
她們的雞鴨鵝情況特殊一些，它們是服用過“倍長藥水”的，生長期會減少一半，所以鴨子長到兩個多月下蛋並不邪乎。
她給大黃服用“倍長藥水”是為了它能盡快擔負起看家護院的任務，雖然她們的養殖場不在深山，較大體型野獸光顧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像黃鼠狼、狐貍和山貓這樣的野獸也不少。
尤其是到了夜晚，她們的畜類就暴露在那些野獸的眼皮子底下，成為它們狩獵的目標。
野獸最怕火，為防止野獸入侵，她和小姨每天晚上都會在畜類的圈周圍架上火堆，每晚輪流睡覺給火堆加柴不讓其熄滅。
這也是到目前為止她們兩個女人能想到的最好的對方它們的辦法。
然而這種方法又破費又勞神。
火堆需要柴禾，火燒完了還要加柴。雖然杜昕月可以從農戶那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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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妹子不肯幫他的忙，他總不能硬拉她回去吧？
郭福垂頭喪氣地往回走，走著走著突然眼前一亮，做飯餵豬的事又不是就他妹子能做，他老媽也行啊！
媳婦給郭家生了兒子，延續了香火，是他們郭家的功臣，他媽多伺候伺候她也是應該的。
這樣想著，他便飛奔著往老太太家跑去。
再說杜昕月和郭秀秀，二人將郭福打發走之後便埋頭幹起活來。
畜類們一天天長大，吃的喝的比以前都多了。尤其是小白和小黑，肚子好像永遠都填不飽一樣，豬食槽裏不論倒進多少豬食，都被它們舔的幹幹凈凈，豬圈裏時不時傳出它們討食的嚎叫聲。
豬能吃是好事，證明它們貪長。
為了滿足兩頭大胃王的食欲，郭秀秀一得空就去打豬草，打回豬草便摻了土豆、玉米一起放到屋外臨時搭建的大鍋裏烀豬食。
豬食烀好了，舀兩瓢在膠皮桶裏，放入兩捧泡好的豆餅，兌進冷水攪勻，再撒入一些玉米面、麩皮、豆糠，就大功告成。
這樣兌出來的豬食營養又美味，豬特別愛吃。
要知道，此時在別的農戶家，烀豬草中能加進一把麩皮就已經了不得了，玉米和土豆人還不夠吃，哪舍得用來餵豬？
另外，豆餅這種飼料在當時非常稀有，稀有的東西價格就高，農民是不會舍得錢去買了餵豬的。
郭秀秀說她的豬過的簡直就是神仙樣的生活。
她最喜歡看著小白和小黑吃食，它們撲哧撲哧地大口大口下咽的樣子，總能逗的她咯咯笑。
郭秀秀說：“昕月，多虧有你，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哪還敢想過這種有豬有雞有鴨有鵝，還不愁吃穿的生活？”
杜昕月笑了，說：“小姨，只要我們肯努力，將來還會過上更好的生活。”
下午收工後，刑建國來了，他背了一筐豬草送給她們，說是他打柴的時候順便割的。
最近他時常過來看望她們，每次來都不空手，不是抗些柴，就是背些豬草，有時還會拿些他妹妹種的蔬菜給她們。
他也幫她們幹些力氣活，比如修豬圈，倒豬糞，這些女人幹不了的活，只要他認為該做的都不會袖手旁觀。
其實一般的力氣活荊懷文和李東升也幫她們幹，只是有些農活他們這兩個城裏人不會做，所以也只能勞煩刑建國了。
杜昕月能看出來，小姨是盼著刑建國來的，每次他來她都很高興。她會把從集市上買的不舍得吃的花生糖果和點心拿出來給他吃，他臨走的時候還給他揣上一口袋讓他帶給他的弟弟妹妹吃。
杜昕月看在眼裏，有時去集市割了肉或是家裏做了好吃的，她都會鼓動小姨送一些去刑建國家，她知道，他弟妹們很少吃上一口好東西。
一次上工時，杜昕月看到刑建國的妹妹蘭花帶著四五歲的弟弟到了地裏，似乎打算跟大家一起拔大草。
刑建國的妹妹比杜昕月小兩歲，平時都是在家裏照顧弟弟的。大概是看到大哥一個人養活一家人太辛苦，所以也想掙錢幫扶家裏。
刑建國不想妹妹和弟弟挨累，他攆蘭花回家，但蘭花很固執，說什麽都不肯，兄弟倆僵持不下。
後來宋金武來了，他知道刑建國不舍得蘭花幹活，便過去告訴蘭花，隊裏不同意她上工，她就是執意上了工也沒有工分。
蘭花哭了，杜昕月過去安慰她好久她也不好。
杜昕月就跟宋金武請了假，將蘭花和她弟弟領到木屋。
“蘭花，你會打豬草嗎？”杜昕月問她。
“咋不會，俺從四歲起就天天上山打豬草了，只不過俺娘死後俺家就不養豬了，也不用打豬草了。”蘭花說著低下頭。
38打豬草也能賺錢
“你不是想掙錢貼補家用嗎？如果打豬草能掙錢你幹不？”
“啥，打豬草能掙錢？你蒙我吧？”蘭花不信。
“我不蒙你，我小姨一個人又是餵豬又是餵雞鴨鵝忙不過來，缺幫手，你要是同意來幫她打豬草我每天給你一塊錢。”杜昕月不敢一下子給蘭花太高工錢，她怕傳出去惹出閑話。
想幫扶她，日後有的是法子。
“還有這好事？我哥幹一天工才掙一塊錢，你真能給我這麽多？”蘭花還是不信，她看杜昕月比她也大不了兩歲，覺得她一定在跟她開玩笑。
杜昕月看出蘭花的心思，就把她帶到郭秀秀跟前，將自己剛才的話又重覆了一遍。
開始，郭秀秀對杜昕月的決定也有些吃驚，但是她看杜昕月一本正經的不是在說笑話，又想起杜昕月平時就跟她說等有機會會幫幫刑建國一家，便知道杜昕月是真心的。
於是她給杜昕月作證，說她確實忙不過來，希望蘭花能來幫她。
郭秀秀時常去刑建國家裏給蘭花送好吃的，她的話她當然相信。
“那我要是來幫你們打豬草，可不可以帶上我弟？”蘭花低頭望一眼一臉鼻涕的弟弟問道。
郭秀秀笑了，說：“當然得帶上小石頭，你讓石頭一個人在家我還不放心呢。”
蘭花咧開嘴笑了。
“秀秀姨最好了。”石頭撲到郭秀秀的懷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郭秀秀也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一口，然後抱起他說：“走，姨帶你吃好吃的去。”
對於蘭花幫郭秀秀和杜昕月打豬草這件事，邢建國不但不反對，反倒是挺支持的。因為妹妹每天一個人照顧弟弟他也不是很放心，在這裏郭秀秀還能幫忙照應一下。另外農村孩子，打豬草這些活計根本就不算是活兒，一邊玩著一邊也就打了。
只是他說什麽都不肯讓蘭花收她們的工錢，他說郭秀秀和杜昕月兩個女孩子在山裏養畜類已經很不容易了，平時她們對他兩個弟妹也不錯，幫個忙也在情理之中，怎麽能收她們的錢呢？
杜昕月說：“建國哥，你要是不讓蘭花要工錢，我們就不用她來幫忙了。到時候我去外村雇個人來，每天說不準得給人家兩塊呢。”
“別唬我，哪能那麽多，你們就是一塊錢也能在咱村雇個好勞力。”邢建國反駁她。
郭秀秀將邢建國拉到一旁，她說：“建國，不瞞你說，我們養這些畜類早就讓村裏人眼紅了，哪裏還敢在村裏雇人。也就是覺得蘭花不是外人，出去也不會多說話，所以才……”
也許是郭秀秀的話起了作用，也許是面對郭秀秀的好意他不好再推辭，他最終答應她們讓妹妹蘭花在她們這裏上工。
杜昕月跟她們商量，對外只說蘭花帶著弟弟來她們這裏玩，決不能讓人知道蘭花還拿著她們的工資，不然又要有人對她們養殖的事做文章了。
其實關於這一點，就是杜昕月不說，作為民兵連長的邢建國也比誰都清楚。
他讓杜昕月和郭秀秀放心，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家知道，絕不會告訴別人。
其實杜昕月並沒指望蘭花能幫上什麽忙，她只是看邢建國對她們很幫忙，又見他妹妹蘭花小小年紀就這麽懂事，一心想著為家裏掙錢減輕負擔。於是便想著讓她來幫忙打些豬草，也好借此緣由幫她一下。
不想蘭花來幫了幾天忙之後，杜昕月發現，她雖然只有十一歲，但跟大多農村長大的孩子一樣，又樸實又能幹。她除了打豬草，還會幫郭秀秀幹其它力所能及的活，讓郭秀秀身上的擔子頓時減輕不少。
這樣，郭秀秀就可以拿出一些精力來照顧那些家禽，之前郭秀秀沒有精力照顧它們，它們可沒少被黃鼠狼禍害。
這天中午郭秀秀回去給母親做完飯回來，杜昕月看到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小姨，你心情不好，是跟建國大哥吵架了嗎？”杜昕月問她。
“不是，是我看你姥這兩天臉色都不太好，問她怎麽了她又不肯說，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郭秀秀說。
“姥姥臉色不好？不會是生病了吧？等下我去找王醫生過去給她看看。”
下午杜昕月就跟宋金武請了假，帶著王生到了姥姥家。結果發現姥姥根本不在家。
既然姥姥不在家，病也看不成了，杜昕月只好跟王生說抱歉，說都怪自己沒事先回來一趟害他白跑。王生倒是沒往心裏去，跟她囑咐兩句便背著藥箱繼續上工去了。
杜昕月一邊走一邊心裏納悶，想姥姥平時就在家裏很少出門，今天不舒服怎麽還出去了呢？
杜昕月心裏莫名湧出一個不祥的感覺，姥姥不會是去舅舅家了吧？舅母剛剛給她生了孫子，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杜昕月知道她心裏是惦念孩子的。
可能姥姥想孫子了忍不住過去探望了吧。杜昕月這樣想。
回去的時候，她特意繞道從郭福家門外走，經過他家杖子外時便放慢了腳步。
“當啷！”裏面傳出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的脆響。
“做個菜這麽淡，還讓不讓人吃了？”這是苗艷翠的聲音。
“你餵奶不能吃得太鹹，對孩子不好。”是姥姥的聲音，姥姥果然在苗艷翠這裏。
“什麽對孩子不好，我看你就是成心不想讓我吃！”苗艷翠尖酸刻薄的聲音立刻將姥姥蒼老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行了，別在這裏杵著了，趕緊洗尿布去，要不然我兒子沒換的了！”
“我這就去。”
杜昕月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姥姥不是來看望孫子的嗎，怎麽給苗艷翠做起飯洗起尿布來了？
杜昕月恍然大悟，難怪郭福上次來找小姨過去幫忙，小姨沒同意他也沒了下文。他還想著這不是苗艷翠的風格呢，原來是因為他們叫不動郭秀秀，便去將姥姥叫了過去。
杜昕月想起小姨中午說姥姥臉色不好的話，不用說，一定是給他們幹活累的。
39把屎水潑到苗艷翠身上
杜昕月的眼淚在眼圈兒打轉兒，她心裏又氣又恨，恨的是郭福一家人如此虐待老人畜生不如，氣的是姥姥在兒子和媳婦面前為什麽就不能硬氣一點兒？
“昕月來了，咋不進屋？”身後傳來郭福的聲音。他剛去代銷點給苗艷翠買白糖回來，恰好看到外甥女站在自家門外。
杜昕月一看到舅舅便氣不打一處來。
“郭福，我想問問你，你還是人不是？”
“昕月，你咋能這麽跟舅說話呢？”郭福顯出不高興的樣子。
“我跟你說句不敬的話你就不得勁了？”杜昕月一手指向屋子裏，“你和你媳婦那麽對待你媽，你媽說你們啥了？”
“你小聲點，別嚷嚷。”郭福壓低聲音四顧道，他也怕家醜外揚。
郭福將杜昕月拉進大門，又轉身關上門才說：“你別一驚一乍的，你姥就是來給艷翠伺候個月子，你見哪家媳婦生孩子婆婆不給伺候月子的？何況艷翠還給她生了孫子。”
“生孫子咋啦，她給我姥生了孫子，就得拿我姥當孫子？舅舅，我姥都一大把年紀了，你就眼看著你老婆當牛做馬一樣的使喚她？”
杜昕月話還沒說完，屋子裏又傳來撞擊臉盆的聲音，然後是苗艷翠更加刻薄的言語：“我說你手腳怎麽這麽不利索？讓你洗個尿布你能把水濺到我身上，你怎麽不直接把屎水潑到我身上？”
杜昕月再也忍不下去，她撇下郭福三步並作兩步像屋子裏沖去。
之前她還想著不讓姥姥難堪，先跟郭福把事情說明白，讓他能主動幫姥姥出頭。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跟郭福講道理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杜昕月沖進屋子，看到姥姥正努力將盛著尿布和水的臉盆從地上端起來，苗艷翠則叉腰站在一旁指指點點地咒罵著。
看到杜昕月進來，苗艷翠停止了對老太太的咒罵。
“郭福，你怎麽讓她進來了？”她轉而責備丈夫，杜昕月現在頂著“黑分子”子女的壞名聲，她可不想被杜昕月連累。
“姥，跟我回家！”杜昕月不理她，走過去將老太太手裏的水盆接過來。
苗艷翠立刻走過來抱著胳膊擋在門口：“回什麽家，她回家了誰來照顧我和她孫子？”
“讓開，你這種自私自利的人不需要別人照顧！”杜昕月說著將手裏的水盆往她旁邊的地上摔去。
盆倒了，屎水將苗艷翠的鞋子和褲子都浸濕了。
“反了，真是反了！郭福，你就瞅著我被她欺負不管是不是？”苗艷翠跺著腳招呼丈夫。
“哎呀，這可怎麽是好，翠兒還沒出月子，不能著涼。”郭福一臉緊張，走過去將媳婦往炕上扶。
杜昕月乘機拉著姥姥往外走。
她們身後傳來苗艷翠惡毒的聲音：“媽你可以跟她走，你前腳走我後腳就將你孫子掐死！”她話音未落便傳來一陣孩子的啼哭聲。
老太太一聽著急了，推開杜昕月的手就要往回去。
“姥，你咋就這麽信她呢？她是在嚇唬你呢！”對姥姥杜昕月是又氣又急。
“可是，萬一孩子有個好歹……”老太太站在門外左右為難。
“放心吧姥，不是還有我舅在嗎，她不敢的。”
這時，屋子裏傳來郭福呵斥妻子的聲音，他很少跟苗艷翠發火，但是苗艷翠如果真敢動他的兒子，他這只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聽到兒子的聲音，老太太才嘆了一口氣，在杜昕月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從兒子家走出去。
祖孫倆在回去的路上遇到宋金武，宋金武將杜昕月叫住，讓她晚上到他家去一趟，他有個事兒要跟她說。
杜昕月應著，心裏琢磨著宋金武叫她過去會有什麽事？
晚上，她給姥姥做好飯便去了宋金武家。
宋金武似乎一直在等她，等她進了門，他便拉她坐下，對她說，郭秀秀的戶口落下來了。
一聽小姨的戶口落下了，杜昕月別提多高興了，她再次對宋金武表示感謝。
宋金武說：“你先別謝我，我這裏還有一件棘手的事呢。”
他告訴杜昕月，郭秀秀的戶口雖然辦下來了，但不知是誰將郭秀秀的問題反映到了鎮裏，這幾天鎮裏就要派人下來做調查。
杜昕月的腦袋裏嗡地一聲，她的第一反應就是小姨父“畏罪自殺”的事暴露了，小姨要被牽連了。
不行，她不能看著小姨遭受迫害，她要救小姨。
可是，這個黑白顛倒的年代，任憑她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呢？
“昕月，你別急，我們再想想辦法。”宋金武安慰她。
杜昕月突然想起了什麽，問宋金武：“宋叔，小姨的事不會連累到你吧？如果有人問介紹信的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好了。”
宋金武笑笑，說：“還沒有這麽糟糕。據說只是有人捕風捉影地說了一些話，沒有什麽切實的證據。”
“宋叔，你知道這個打小報告的人是誰嗎？”
宋金武嘴巴動了動，說出三個字：“花玉芬。”
花玉芬這個人杜昕月是知道的，她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早些年丈夫害天花死了，一直守寡至今。
花玉芬是村子裏少有的美人兒，她體態豐腴妖嬈，又講究穿戴，會打扮，引得村裏不少男們垂涎，也讓村裏的女人們嫉恨。
按說花玉芬丈夫都死好幾年了，她也該找個好人家改嫁了，然而她卻沒有，一個人過得也是順風順水。她是村子裏少有的從來不下地勞動的人，但她卻從來不缺衣少食，反而過得比誰都要滋潤。
村子裏關於花玉芬的流言蜚語一茬接著一茬，今天有人說這家男人從她屋子出來，明天又有人說她跟那家的男人拋了媚眼兒，後天又說……
據說她對付男人很有一招，無論是什麽樣的男人，都難逃她的石榴裙。
反正現在已婚的女人是又恨她又怕她，恨她動不動就勾搭男人，又怕她勾搭自家的男人。
所以要說跟花玉芬有仇的，那也應該是那些已婚的有男人的婦女，郭秀秀剛從外地回來，又死了丈夫，花玉芬跟她又是何仇何怨呢？
40花寡婦
“那花玉芬為啥要打我小姨的報告？”
“這個嘛，還真是不好說。”宋金武欲言又止。
“宋叔，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有什麽不好說的？”杜昕月愈加心急。
宋金武頗有顧慮地向屋外瞥了一眼，院子裏，他老婆於淑芳正拿著掃把在掃院子。
“按說我這當隊長的不該胡亂揣摩，但誰讓秀秀是我同學加發小呢。我估計吧，花玉芬可能是因為邢建國。”
宋金武一說杜昕月才知道，原來花玉芬早就瞅上了邢建國，之前也有媒人有心給他們兩個撮合，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花玉芬一直拖著沒有讓媒人去找邢建國。
“花玉芬是嫌邢建國家裏窮吧？”杜昕月問。
宋金武搖頭，說：“不對，那花玉芬可不缺錢，她缺的是個對她知冷知熱的人。”
宋金武說花玉芬以為邢建國遲早是她的人，但是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郭秀秀。她見不得邢建國跟郭秀秀好，所以就想著法兒地報覆她。
“宋叔，你咋知道這些的？”
“是我跟他說的，外面的人都這樣說。”於淑芳走進來說，“那天你宋叔跟我說花玉芬去鎮裏告郭秀秀的事，我一聽就知道是這麽回事兒。”
拿著郭秀秀的戶口本從宋金武家出來，杜昕月邊走邊琢磨著該怎麽幫小姨度過這一關。
她不知道關於小姨的事花玉芬都知道些什麽，但願她在鎮裏都是信口開河胡說八道，要不然小姨的麻煩可就大了。
不如，去會一會這個花玉芬，即便不能讓她撤銷報告，探聽一點兒虛實也好。
這樣想著，杜昕月移步向村西頭走去。
此時，夜幕拉開，五步之外迎面走過的人已經看不清臉兒。
走了一會兒，她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開始她沒有在意，但是腳步聲似乎越來越近。
她轉過身時，孫德勝已經到她跟前。
“孫德勝，你跟著我幹啥？”看到孫德勝，杜昕月立刻警惕起來。
“沒、沒跟著你，是湊巧遇、遇見。昕、昕月，這麽晚了你幹啥去，我、我陪你一、一起。”孫德勝討好道。
“不用了，我去前面串個門。”
“去、去誰家串門？我、我跟你一起去。”
孫德勝磨磨唧唧，杜昕月眼看著天要黑了，莊戶人都睡得早，再不去她怕花玉芬也睡下，便不再理睬孫德勝，任由他跟著。
遠遠的，杜昕月看到花玉芬家窗戶的燈亮著，她心裏舒了一口氣，心想還好她還沒睡下。
她快走幾步，孫德勝也加快了腳步跟上，嘴裏還直喊讓她慢一點等等他。
走到花玉芬家大門口時，恰好她家的大門開了，杜昕月以為是花玉芬出來了，連忙迎上去，不想卻跟出來的人撞在了一起。
杜昕月個子小身體又單薄，當即被撞倒眼冒金星差點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個人撞了人也不停下來問一聲，而是撒腿就跑開了。
孫德勝見此情景牛脾氣就上來了，嘴裏喊著：“小癟犢子你給我站住，你撞了人知道不！”
說話時他一把拉住了對方的胳膊，那人想要掙脫，他揮起一拳打過去，打在對方的眼睛上，只聽對方發出一聲悶哼。
“哎喲喲，這是誰啊，在我家門口打架？”院子裏傳來花玉芬的聲音。
聽到花玉芬的聲音，孫德勝一怔，在他怔楞的功夫，那個人踉踉蹌蹌地逃走了。
因為擔心杜昕月的安危，孫德勝沒再追出去。
此時，杜昕月已經進了花玉芬的院子，花玉芬也沒有讓她進屋的意思，就站在院子裏跟她說話。
“你說你是郭秀秀的侄女？嗯，小模樣倒是不錯，長大了肯定比你小姨更俊。”燙著一頭卷發罩著一件長睡衣的花玉芬抱著胳膊上下打量著杜昕月說。
按說這個年代的農村人睡衣是個啥可能都不知道，花玉芬能穿上這麽一件時髦衣裳，足以說明她的洋氣和與眾不同。
“花玉芬，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什麽事來找你的吧？”杜昕月可不想跟她嘮家常，她直奔主題。
“是因為我去鎮裏告郭秀秀的事吧？”花玉芬說著歪著頭瞥一眼正在大門外探頭探腦的孫德勝，“外面的那個是長貴的兒子德勝吧，都來了咋不進來？”
在村子裏，對孫長貴不稱呼其官名而直呼其名的沒幾個，要說有也都是些老人。像花玉芬這樣的年輕人直呼其名還舍去了姓氏叫“長貴”的，杜昕月可是頭一次見。
她心裏也為此暗自吃驚。
“不、不進去了，我、我就在這裏等。”孫德勝向花玉芬擺手道。
花玉芬頗有深意地再次打量著眼前的杜昕月，嘴角一扯，溢出一抹笑意：“德勝這孩子眼光不錯，你們啥時候結婚別忘了請姐去吃喜酒。”
花玉芬比郭秀秀的年紀大許多，無論是按年齡還是輩分，杜昕月都該叫她聲姨，但是花玉芬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怕小孩子跟她叫姨把她叫老了，所以從來都是讓比她小的叫她姐。
杜昕月對面前的女人愈加反感，但是為了小姨她也只能耐著性子跟她說下去。
“咱閑話少說，說正事兒。我來找你就是為我小姨的事，你為什麽要去鎮裏告我小姨，她怎麽你了？”
花玉芬擡手擺弄著自己的紅指甲：“我花玉芬做事向來看心情，心情不好想告誰就告誰了，沒有什麽為什麽。”
“那你知道有誣告這一條吧，你胡說八道也是會被判罪的。”
一聽這話，花玉芬頓時跳起來：“你少給我扣帽子！說我誣告，她男人當初是做什麽村裏人哪個不知道，投機倒把、倒買倒賣難道不是犯法？”
終於套出花玉芬的底兒，這回杜昕月的心裏有數了，敢情不是花玉芬知道了小姨夫是“畏罪自殺”而死，而是她根據小姨夫以前當貨郎的經歷，推測出她丈夫的罪名。
“花玉芬，我小姨夫人都死了，你還揪著他生前的事不放有意義嗎？”
“那就要問你小姨了，丈夫剛死幾天啊，她就像個花蝴蝶似的一天圍著人家男人轉，她有意思嗎？”花玉芬的嘴簡直像刀子一樣厲害。
41夜路救人
“你們咋、咋又吵起來了呢？別、別吵吵，有話好、好好說。”孫德勝站在門外勸架，杜昕月不讓他隨她進來，所以他不敢進。
“花玉芬，愛一個人應該光明正大地去追求、去爭取，你這樣背後使絆子、玩手段會讓人瞧不起！”
“別人愛怎麽瞧怎麽瞧，我花玉芬從來不看別人眼色生活！”
“至少有個人的眼光你是在乎的吧？你覺得他會瞧得上這樣的你嗎？”
這一次，花玉芬沒再反駁杜昕月，她知道，杜昕月說的人是刑建國。
從花玉芬家出來，孫德勝一路護送杜昕月往回走。
“昕、昕月，你剛才的話說的真、真好。”
杜昕月不搭理他，他也不生氣，繼續說，“你才說愛一個人要光、光明正大，不能背後使絆子，玩手段，說得真、真好！”
孫德勝說著向杜昕月豎起一根大拇指。
“我那是說給花玉芬聽的，跟你沒關系！”杜昕月白了他一眼。
“怎、怎麽沒關系，今後我對你肯定不玩手段了，我要光明正大地追、追求你！”
“孫德勝，我根本就不喜歡你，你怎麽做我都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杜昕月說這話時孫德勝轉頭跑掉了，一邊跑，他一邊扔下話給她：“從今天開始，我孫德勝要光明正大的追求杜昕、昕月。”
對孫德勝，杜昕月也是無奈了，拒絕的話她已經對他說了幾籮筐，可他還是像膠皮糖一樣粘著她不放。
算了，不管他了。在這個世界上，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與花玉芬的見面讓杜昕月喜憂參半。
她喜的是花玉芬並不了解小姨的真實情況，憂的是一旦鄉裏對小姨展開調查，必然對小姨的生活產生影響。
如果花玉芬能主動撤回報告就好了，畢竟解鈴還須系鈴人。然而從剛才花玉芬的態度看，讓她撤回報告似乎不太可能。
杜昕月一邊想著一邊往姥姥家走，等走到姥姥家門口才想起來，小姨一個人在山上呢。
剛才在花玉芬家耽擱太久，現在天都黑了，她一個人回山裏還真有點兒不敢。
然而，小姨獨自一人在山裏她也不放心，萬一晚上有野獸來吃畜類，她連個照應都沒有。
最重要的是小姨手上沒有對付黑熊的工具。前些日子邢建國倒是送給她們一桿獵槍，讓她們應急用，但是黑熊的體型龐大，皮毛又厚密，不是特別有經驗的獵人都很難將它們一槍斃命。何況小姨才剛剛跟邢建國學會打槍。
這樣想著，杜昕月也管不了天黑路遠，轉身便往村外跑。
山林距離村子大概有四五裏路，其中一半都是山路，另外還要穿過濃密的樹林，黑燈瞎火的杜昕月只憑借手裏一只手電來照明。
走出村子一裏多，周圍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她手電微弱的光芒閃閃爍爍照著腳下的路。
杜昕月也是壯著膽子走夜路，她知道此時是山裏野獸最活躍的時候，她口袋裏雖然帶著麻醉槍，但是黑暗中她根本不敢保證能射中它們。
她在心裏暗自後悔，後悔不該著急去找花玉芬而耽誤了回山。
一個黑影從路旁的草叢裏竄出來，從她手電的光柱中閃過，杜昕月嚇了一跳，連忙用手電照過去，卻只看到兩只圓溜溜的燈泡一樣的綠眼睛正直勾勾地瞪著她。
杜昕月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應該是一只狐貍或者是一只狼，如果是狐貍還好說，如果是狼，她就遭殃了。
但是很快，杜昕月從對方的高度判斷出，那就是一只狼。
她想拔腿就往回跑，但是她的腿已經軟的擡不起來。
也幸好她沒有拔腿逃跑，因為這時她想起了姥姥經常跟她說的一句話：“狗怕彎腰，狼怕蹲。”
她試探著將身子往下蹲，看對面狼的反應。那只狼看到她蹲下了，往後退了幾步，看上去似要逃跑的樣子，但是它發現杜昕月接下來並沒有動作，便又站下了。
杜昕月趁著蹲下的功夫將手伸到口袋裏，打算掏出她的麻醉槍，然而她摸便了兩側的口袋，麻醉槍根本就沒在口袋裏。
她想起來了，出門的時候她換了衣裳，麻醉槍在另一件衣服的口袋裏。
她心裏大呼要命，這下她可真的完蛋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對面這頭狼拼命了。
她咬咬牙，從地上摸起一塊石頭，趁狼不註意，一下子向它拋出去。
狼為了躲避飛來的石頭，夾著尾巴又退了幾步，然後，它轉過身，試探著向杜昕月一步步跳過來。
千鈞一發之時，杜昕月聽到了清晰的馬蹄聲。
“救命啊！”她用盡力氣向馬蹄傳來的方向喊起來。
嘭！當空傳來一聲槍響。
此時的狼距離杜昕月不足五步遠，它正呲著獠牙怒視著她。聽到槍聲狼為之一震，然後它迅速調轉狼頭竄進路旁的林子，一眨眼功夫消失在黑暗中。
當荊懷文和李東升騎馬飛奔到杜昕月面前的時候，杜昕月已經癱軟在地上。
回去的路上，杜昕月問他們從哪兒弄來的馬，又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李東升便嘮嘮叨叨的給她講起來，他說宋隊長知道他和荊懷文會騎馬，便將隊裏剛買的兩匹馬交給他們來養。
剛才他們放馬回來經過郭秀秀那裏，才得知杜昕月還沒回去。而郭秀秀正在為此著急，她說這麽晚了杜昕月要是在路上肯定不安全，而她要看著畜類又離不開。於是荊懷文和李東升便騎馬出來接她，臨出發時郭秀秀還讓他們帶上獵槍以防意外。
杜昕月已經從驚恐中恢覆過來，她對他們說，她剛剛已經嗅到了那只狼的口臭味兒。
李東升笑了，說：“誰讓你這麽晚還往山裏跑的，我們要是晚到一會兒你就不只是聞到那只狼的口臭了。”
“還有什麽？”
“你說在狼肚子裏能聞到什麽，當然是狼糞味兒了。”荊懷文在她身後揶揄道。
“哈哈哈……”李東升捧腹大笑。
荊懷文的眼中也閃爍著笑意。
杜昕月假裝生氣，對身後的荊懷文埋怨道：“是不是只有看我笑話的時候你才會開心？”
42倍長藥水起作用
“開心什麽，我擔心還來不及。”
杜昕月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她問荊懷文：“你真的為我擔心了？””
“不止是我，你小姨，李東升也都在為你擔心。”荊懷文糾正她。
杜昕月撇撇嘴巴，心說荊懷文啊荊懷文，你就嘴硬吧，你就承認你為我擔心又能怎麽樣？
回去後，郭秀秀少不了對杜昕月一陣埋怨，怨她這麽晚了還往山裏來，要是出點什麽事可怎麽辦？
“你一個人在山上我不放心啊。”
“那你為啥不早點兒回來，非要天黑了才往回來？”
“我……我去宋叔家給你取戶口了呀。”杜昕月從口袋了掏出戶口本，遞給郭秀秀。
郭秀秀將戶口本翻開，放在煤油燈下仔細地看著，她的嘴角漸漸揚起來，溢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要知道這個戶口對她來說太重要了，這不僅可以證明她的戶籍身份，給她落腳生存之地，還是她重生的象征。有了這個戶口本，她就可以跟過去的一切一刀兩斷，從此開始新生活了。
“昕月，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感激你才好。”她的眸子裏閃動著淚花。
“小姨，你看你又說外道話了，咱是一家人，還要什麽感激啊。”杜昕月嗔怪道，看到小姨臉上的笑容，杜昕月心裏無比踏實。
“對了，這中間沒出什麽岔子吧？”郭秀秀問。
“沒有，順利著呢。”杜昕月不想將剛才在花玉芬那裏發生的不愉快告訴郭秀秀，因為告訴她不但不能解決問題，還會徒增她的煩惱。
“秀秀，我發現無論什麽畜類，只要放到你們倆這裏，長得都出奇的快！”邢建國坐在小木屋外，撫摸著那只已經半大的黃狗說。
“可能是因為這山裏的空氣好，好吃好喝的也多吧。”郭秀秀一邊餵雞一邊說。
最近她也發現自己餵養的畜類長勢確實都比一般人家的畜類快。
就說邢建國送來的這只小黃狗吧，送來的時候三個月，她才養了一個多月，現在也就四個月大，但是看起來已經跟那些七八個月大的狗差不多大了。
小白和小黑就更不用說了，它們能吃也能長，就像兩只充了氣的氣球一樣一天天肥壯起來。
那些雞鴨鵝們也一樣，邢建國幾天不見它們，它們已經完全褪去了絨毛，現在看上去跟那些成年雞鴨鵝沒什麽兩樣，就差不能生蛋了。
不過有經驗的莊戶人邢建國預言，再不出一個月，郭秀秀和杜昕月肯定能先吃上鴨蛋。
郭秀秀就笑，她說邢建國是“瞎說”，再過一個月那些鴨也就兩個多月，兩個月的鴨子能下蛋，太邪乎了吧？
只有杜昕月不覺得這件事邪乎，農村的鴨子一般長到四個月下蛋，雞要六到七個月下蛋，而鵝的成長期要長一些，得九個月左右下蛋。當然，這只是正常情況下。
她們的雞鴨鵝情況特殊一些，它們是服用過“倍長藥水”的，生長期會減少一半，所以鴨子長到兩個多月下蛋並不邪乎。
她給大黃服用“倍長藥水”是為了它能盡快擔負起看家護院的任務，雖然她們的養殖場不在深山，較大體型野獸光顧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像黃鼠狼、狐貍和山貓這樣的野獸也不少。
尤其是到了夜晚，她們的畜類就暴露在那些野獸的眼皮子底下，成為它們狩獵的目標。
野獸最怕火，為防止野獸入侵，她和小姨每天晚上都會在畜類的圈周圍架上火堆，每晚輪流睡覺給火堆加柴不讓其熄滅。
這也是到目前為止她們兩個女人能想到的最好的對方它們的辦法。
然而這種方法又破費又勞神。
火堆需要柴禾，火燒完了還要加柴。雖然杜昕月可以從農戶那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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